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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葛家村的姑娘……

    二山子整个人好似被人当头抡了一记闷棍,既震惊又不敢置信,只傻傻的张大嘴巴看着他爹。

    照方才那话看来,既然都已经有了明确的人选,就说明亲事差不多定下来了。二山子倒是梗着脖子死命反对,不过可想而知,就算拒绝了,他爹他奶也绝对不会让他娶到心仪的姑娘。

    那、那他接下来该怎么办?

    头一次对某个姑娘心动,头一次碰到亲爹棒打鸳鸯,头一次产生抗拒的心态……

    “我想娶王家姑娘。”挣扎半天,二山子还是开口说了心里话,且在略缓了缓之后,又道,“阿爹,你是不是看不上我阿娘了?”

    “她干了甚么好事儿,你不是都清楚吗?还问这些做甚?”周家大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,却并不曾再提之前的话题。

    似是看到了希望,二山子仔细想了一会儿,又问道:“阿娘是不太爱干活,可她不一样把阿奶交给她的活计都干完了?她是老爱抱怨,可过了这一茬不就没啥了?她对大囡好,还不是因着大囡嫁了个穷汉?她对娘家人也不错,可王家那头不也是掏心掏肺的对咱们的?就说去年那会儿,王家一家老小还跑到杏花村替我讨说法呢,不然我去年就得娶李家那个贼偷儿当婆娘了。”

    周家大伯显然没想到素来不擅长言辞的儿子,冷不丁的说出了这么一长串话,登时有些回不过身来。

    却听二山子又道:“要是阿娘这人跟以前那三婶子一样,阿爹你就是把她休了我都没话说。可她还行罢?起码她不会跟以前三婶子那样狼心狗肺吃里扒外,连芸芸和大金都能丢下不管,一个人跑了……”

    也许周家大伯娘并不是好人,可仔细想来她也的确没干啥坏事。

    之前,甭管她抱怨了活儿太多、阿奶处事不公道等等,说白了,抱怨那就只是抱怨而已,哪怕她暗地里嫌弃三房,实则却从未做过对家里人有害的举动。

    真要说起来,她给周大囡的衣裳、料子都是周家阿奶给她的那份,并不属于周家的公产,嫁妆之类的也是王家准备的,跟周家无关。倒是先前周大囡吃白食一事,的确是她的错,可就连不曾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周家大伯都明白,这事儿铁定是周大囡不要脸面,绝不可能是他婆娘主动提出不收钱的。

    再仔细一想,周家大伯被说服了:“是,我承认你说的也没错,你阿娘小毛病一大堆,大毛病倒是没啥。可你想过没有,像你以前三婶子那种人本来就少,就你阿娘那脾气,一次两次的,我能忍着,次数一多谁耐烦伺候她?欠她的?”

    见二山子不吭声,周家大伯长叹一口气:“儿子哟,这过日子不是搭台唱戏,你以为非要分出个长短来?对,就算你阿娘没啥大毛病,可她烦人呢!你老子我的日子已经过成这样了,我真不想你也这样。”

    最终,俩人谁也不曾说服谁,只能无奈的各退一步,先缓一缓,过两天再做决定。

    谁也没有想到,事情的变化会是这般的戏剧化。

    正常情况下,相看定亲都是男方主动的,当然不会明着来,多半是打着问候的名头,去女方家里做客,或者去女方近亲家中拜访,借着机会悄悄的打量一眼。若是满意,这亲事就成了,即便没成,也会送上相应的糕点果子。

    然而,因着周家太忙了,同时也因着周家有一位彪悍至极的阿奶,她直接做了个坑死孙子的决定。

    叫人家姑娘来周家帮忙做饭。

    当然,帮忙做饭仅仅是个借口,不过是因为以往做饭的婆子里头,有一位跟那个葛家村姑娘七歪八拐的能攀扯上一点儿亲戚关系,正好但凡来周家帮忙做饭的都能在这里吃两顿,素日里也常有婆子带上自己女儿、儿媳过来一道儿忙活。

    这个借口还是勉强合适的,就是那位姑娘有些一言难尽。

    最初受到惊吓的,就是几乎常年不出门的周芸芸。那会儿,已是傍晚,她熬完了明个儿要用的汤底,也做完了今个儿的晚饭,盘算着家里人也该回来了,一扭头就看到有俩人远远的朝周家走过来。

    仔细一看,一人是最近常来周家干活的林婆婆,另一个远远瞧着不大真切,仿佛该是没见过的。

    不多会儿,那俩人就走到了院门口。

    林婆婆暂且不提,她身边的姑娘家,周芸芸可以确定从未见过。只瞧着又黑又壮,结实得不得了,甚至可以说是膀大腰圆膘肥体壮。

    “芸芸在家呢!你阿奶呢?回来了不曾?”

    这会儿,周芸芸已经起身迎了上来,跟林婆婆打了声招呼,道:“就快回来了,婆婆来屋里坐会儿?”

    “没事儿,院子里站会儿就成。来,芸芸你瞧,这是我娘家堂侄女,我想叫她过来一道儿帮忙,她力气大,干活又勤快,先来问问你阿奶成不成。”

    周芸芸眼神有些漂移,也不知晓是否是自己多心了,总觉得林婆婆这话意有所指。不过,这事儿原就无需她来做决定,因此她只笑着叫林婆婆再等会儿,左右阿奶他们也该回家了。

    结果,先回来的却是周家大伯娘和二山子,紧随其后的则是领着一群鹅的三囡。

    见家里来了生人,几人皆微微一愣,好在林婆婆对于周家人来说都不陌生,打了个招呼后,就留下大伯娘陪着林婆婆说着话。

    还真别说,不单周芸芸觉得这事儿怪异,就连周家大伯娘这心里都是一跳一跳的。林婆婆她实际上并不姓林,林是她的夫姓,她娘家姓葛,家住葛家村。

    葛家村当然也有外姓,不过大青山一带,姓葛的基本上都是出自于葛家村的。偏巧,前不久周家大伯才透露过口风,意指周家阿奶中意葛家村的一位姑娘,谁知今个儿林婆婆就上门了,还带来了她娘家侄女。

    真有那般凑巧的事儿?

    旁人也就罢了,反正周家大伯娘她完全不信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等周家众人陆续归来后,林婆婆她侄女的身份也就渐渐明朗了。

    周家阿奶似乎早先就见过这姑娘,当着众人的面,跟林婆婆说了几句话,又格外疼惜的瞅了姑娘两眼,之后还亲自将俩人送回了村里,再度归来后,直截了当的道:“咋样?相看过了,满意了罢?”

    不,满,意。

    都不需要询问,单看二山子那一脸的生无可恋,就知晓他完全不想答应这门亲事。偏生,周家阿奶的积威甚重,二山子可没胆子正面硬杠,只能用眼神哀求的望着他爹娘。

    周家大伯也没法子,虽说他也觉得这姑娘模样有些寒碜,可村里的姑娘不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吗?黑是黑了点儿,那说明打小没少下地。壮也是壮了点儿,可身子骨结实那是好事儿,起码能干活也能生养。

    再看周家大伯娘,她是真想开口反驳,连话都想好了。偏生,话到嘴边又没了勇气,生怕她这厢一开口,周家阿奶那厢就叫人休了她。

    一时间,堂屋里的气氛很是有些凝重。

    “先吃饭罢。”周芸芸叫三囡帮她一道儿将晚饭摆了出来,仍是一大碗麻辣烫并玉米饼子,刚出锅热气腾腾的,瞧着就格外有胃口。

    可惜,今个儿注定要有人没胃口了。

    二山子只拿筷子戳着碗里的吃食,两眼发直,瞎子都能看出他这是不乐意了。偏生,其他人都装聋作哑,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敢反抗,又如何能指望旁人呢?

    倒是二房这头,安安心心的吃着晚饭,甚至二河还时不时的抬头给二山一个促狭的笑容。

    直到吃罢晚饭,也没人开口说甚么。再看二山,都快绝望得哭了,可到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回了屋里。

    二河终于瞧出不对劲儿了,可他也是个直性子,只开口就问:“你咋了?都要娶媳妇儿了你还不乐意?是嫌那姑娘丑?知足罢你!”

    有媳妇儿就成了,十里八村的,多少人没媳妇儿呢,反正二河觉得,搁他搁就……反正不会太嫌弃。

    见二山还不吭声,二河又道:“你要真不乐意,就去寻阿奶说说呗,要不然回头说定了更麻烦。”

    然而,二山还是没有说话,二河无奈了,又问了两句后,索性不管他,径直钻被窝睡觉去了。

    结果,次日一早才发觉变天了。

    周家大伯娘终于没忍住,在折腾了自家男人一整夜后,逼着他次日一早去跟周家阿奶说实话。

    实话是甚么?二山子早就跟王家姑娘看对了眼?这话说出去,且不说二山子会咋样,周家大伯觉得自己肯定活不了。可为了儿子,再加上昨个儿那姑娘的确有些拿不出手,被逼无奈,周家大伯只得硬着头皮去讨饶了。

    原以为一定会挨一通臭骂,不曾想,周家阿奶听完了这些话后,居然只是狐疑的问了一句:“嫌丑?好看能当饭吃?”

    “小孩子家家的,这不是不懂事儿吗?我倒是同他仔细分说过了,可他……要不我再劝劝?”

    周家大伯原先倒是挺反对儿子娶王家姑娘的,毕竟有自家婆娘的先例在,他实在是对王家姑娘不抱啥希望。可回头,又仔细想了想,自家婆娘也不是那么无药可救,至少最近是消停了很多,唯一昨个儿的闹腾也是为了儿子。这么一想,他又有些迟疑了。

    “不想娶就不娶呗,多大的事儿。”周家阿奶摆了摆手,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,“回头再给他相看一个就成,不急。”

    急倒是真不急,二山子翻过年也才十七岁,就是来年再说亲也不算晚,左右周家如今有钱了,说个媳妇儿还是很容易的。

    不过,周家阿奶的意思他也明白了:“阿娘也觉得王家的闺女不好?”

    “没啥好不好的,左右嫁进来就是咱们老周家的人了,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到底是少数,就算你媳妇儿,她疼得也是自个儿的闺女。”周家阿奶摇了摇头,“年纪小的不懂事儿,想着咋好看咋来。咋不想想,日子就不是那么过的,光好看有啥用?她周大囡好看不?村里头一份,啥用呢!”

    周家大伯还要说甚么,不想周家阿奶又道:“你去把老二唤来,我问问他是咋想的,还有二河。不是我瞎说,葛家村那姑娘是真的好,反正我是中意了。”

    中意的意思就是,想要葛家村那姑娘当孙媳妇儿,至于嫁给哪个孙子,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。

    结果,唤来一问,二房倒是没啥太大的想法,尤其二伯娘格外开心,她就喜欢勤快能干的儿媳妇儿,二河虽有些愣神,可到最后还是没说啥。有媳妇儿就偷着乐罢,折腾这些,回头把媳妇儿折腾没了,咋办?

    又两日,周家阿奶就请了媒人去葛家村说定了亲事,回头又问大房到底咋个意思,毕竟二山排在二河前头,哪怕定亲无所谓,可没得越过兄长让弟弟先成亲的道理。

    大房那头僵持了几日,最终还是默认了跟王家的亲事。

    唯一的麻烦就是,王家那头压根就没跟周家说定。

    次日一早,周家大伯娘急吼吼的带伤回了一趟娘家,只用了半刻钟时间就将亲事定下后,又匆匆离开。

    等再生稻彻底成熟的前两日,二山的亲事也定下了,只等收割完稻子后,择个好日子成亲。

    消息传开后,村子里又炸锅了。

    先前就知晓周家有钱,前不久又知晓周家一口气买了一百来亩水田,周家算是彻底坐实了有钱的名头。在这种情况下,哪个不希望将自家的姑娘嫁到周家去?

    结果,周家大房倒是还行,毕竟对方是亲家的孩子,亲上加亲本就极受推崇,姑娘的身段相貌还是极好的,倒也还算相配。可周家二房呢?

    亲事定下后,二河就再也不曾理会过二山,要知道俩人先前的感情那是比亲兄弟都好,毕竟他俩同年所生,打小一道儿长大,没少干你帮我放风我帮你挨打的事儿。

    可惜,再坚韧的兄弟情也会遭遇背叛,反正二河已经按下决心,至少在过年前,他都不要再理他堂哥了。

    依着大青山一带的规矩,既然亲事已经定下,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当成亲家走动了。恰好如今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农闲,王家、葛家都派了人过来帮忙收割稻子。

    王家那头来的是周家大伯娘的父母弟弟还有她叔婶堂弟,葛家那头则就来葛姑娘姐弟俩。

    然而,即便王家来人多,即便葛姑娘的弟弟今年不过才八岁,就这般,不到半天工夫,葛姑娘就已经远远的超过了王家收割的速度了。

    一个人将一群人甩出半里地……

    在收割稻子的这七八日里,葛姑娘用实际行动向大家证明了她的勤劳能干。别人一天收半亩地,她一人就能收一亩半,且完全不知道累似的,第二天起身还是精神奕奕的。唯一跟力气成正比的,大概就是她的饭量了,因着周家宽厚,饭菜都是给的足足的,那些人在家里一顿吃两个玉米粗饼,在这里能吃四五个,可葛姑娘一顿就能吃十来个。

    没人知晓,就是这般累人的活儿,在葛姑娘眼里也算是她少有的好日子了。

    因着过人的饭量,葛姑娘打小就没吃过一顿饱饭,就算是在周家能敞开了吃,她也尽量克制一点,只比旁人多吃几个。真要是任由她敞开了吃,莫说十来个玉米饼子,再来十个都没问题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转眼,再生稻都收割完毕,脱粒的稻子被送到了周家院子里。亏得这段日子天公作美,一直都是艳阳高照的,稻子很快就被晒干,脱壳后被收到了后面粮仓里。

    二山子开心坏了,他一心惦记着周家阿奶先前那话,只要等忙过这阵子,就能娶到媳妇儿了。二河也已经从不敢置信到逐渐麻木,左右亲事已经说定了,这会儿再反对也没用,倒不如坦然接受,起码以后干活有人了,他爹娘不用那么辛苦了。

    可惜,周家阿奶再一次让大家失望了。

    谁也没有想到,周家阿奶又干了一票大的,在所有粮食都收拾归整好厚,她在堂屋里宣布,决定过年前去一趟府城,带上足够多的配菜,晚间也不回来,狠狠的干三天。

    因着这会儿已经接近十一月,天气已经很凉了,尤其晚间更是能感觉到阵阵寒意,配菜汤底就算搁上两三天也不至于坏掉。因此,周家阿奶的这个想法是可行的,带上最好的最贵的最难做的鱼丸、肉丸,大量的豆腐皮、油豆腐等等,周家人在十月的最后两天,浩浩荡荡的往府城出发。

    当然,周芸芸依旧被留了下来。

    而同样留下来的,除了负责喂家禽牲口的三囡外,还有主动请缨的大金。

    大金是有正事儿同周芸芸说。

    “阿姐,我想好了,年前就跟阿奶说,往后不念书了。”说这话时,大金一脸的认真,“还有一个事儿,我先前在折腾薯塔机的时候,还弄出了其他几个东西,等回头不去念书了,我想把那几个东西好好修一修,指不定还能做出比薯塔机更厉害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周芸芸先惊后喜。

    这段时日,因着周家上下都在忙活,周芸芸其实也并不轻松,加上大金的性子愈发沉稳独立了,再不会有事儿没事儿的跑去黏着她了,不由的,她就忽略了大金。

    万万没想到,大金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寻到了自己的路子,研究发明看似有些不务正业,可若是做的好,那绝对是能人级别的。

    正这般想着,却听大金又道:“将来,我要当个木匠和铁匠,还要当泥瓦匠!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高兴就好。”周芸芸很想吐槽,那叫全能发明家,原本是格外有档次的,被大金这么一折腾,显得别提有多跌份了。

    “那阿姐你要不要看看我做的东西?我去拿给你看!”

    不等周芸芸开口,大金已经飞一般的跑远了。院子那头正在喂鸡的三囡听着动静回头瞧了一眼,见没啥问题又继续喂鸡去了。

    约莫半刻钟后,大金连拉带拖的将一个肚大口小黑乎乎的东西弄到了周芸芸面前,认真的解释道:“阿姐,我是这么想的,咱们家做饭用的大锅灶不是半个球吗?我就想弄成两个球,合在一起。这样,米蒸熟了会变大,用这个做饭,一定会变得更大。”

    周芸芸这会儿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,她终于明白,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与生俱来的,就算她瞅着一副聪明相,实则却是个真正蠢货。

    她一个穿越者,每日里忙着熬麻辣烫的汤底,而她那土著弟弟居然已经开始研究起爆米花机了?!

    准确的说,那是一台老式大炮手摇爆米花机的……雏形。不过,单看在完全不靠其他人帮助的情况下,大金就能折腾出个五六成像,就足以证明他是真的聪明。

    “这个很棒!”沉默了很久以后,周芸芸重重的点头夸赞道,“大金,你打小就比其他人聪明,阿姐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。对了,有啥要我帮忙的吗?”

    听得前头那段话时,大金一直在咧嘴笑,笑得牙豁子都要出来了。可等他听到周芸芸的最后一句话,登时牙疼不已的捂着腮帮子,“其实,这个也不算很难,我应该是能做出来的。阿姐,你就等着跟我吃香的喝辣的罢!”

    一个爆米花机,应该不大可能吃香的喝辣的罢?

    周芸芸认真想了想,最终还是给了大金一个肯定的眼神,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若是大金真的鼓捣出了那玩意儿,那绝对是划时代的发明,足以名留青史的那一种。

    而受到了鼓舞的大金,在家里人回来的当天,就跟周家阿奶和阿爹说了这事儿,俩人虽不曾明确的表示同意,不过也都答应他,年后再不用去了。

    没了心头的重压,又因着家里已经不忙碌了,打从十一月后,大金就埋首爆米花机的制造中。虽说他也有其他几个类似的东西,不过既然这个得到了阿姐的夸赞,大金很希望早些将东西鼓捣出来给阿姐瞧瞧。

    因着麻辣烫生意停下来了,周家总算有了歇口气的工夫。话虽如此,事实上要忙碌的事情还是有很多。

    周家阿奶叫人将二山、二河的屋子重新整理了一遍,又让周家大伯他们仨兄弟合力锯木头做家舍,准备成亲事宜,大山他们则负责打下手。其他人当然也没闲着,阿奶又买了好些厚实保暖的土布,还有大量的棉花,打算给家里每人都做两身棉衣棉裤,两双棉鞋,这些都是女眷的活儿。

    不过,总的来说,比起前头那段时日的忙碌,这点儿程度的忙活完全不算啥。就连周芸芸都饶有兴致的跟大嫂、二嫂讨论起怎样做棉衣更好看。

    之所以买土布而非细棉布,那是因着土布更为厚实保暖。不过,土布的染色并不如细棉布,就算阿奶并未在这上头省钱,可统共也就朱红、靛青、墨色这三种,好在拼接一下也不算太难接受。

    周芸芸想的是,可以做一身朱红的配墨色边沿,再做一身墨色配靛青边沿,最后则是靛青配一圈朱红。这只是颜色,还有掐腰、收肩等细节。

    因着难得有闲情逸致折腾衣裳,周芸芸打算来个慢工出细活,只叮嘱大嫂、二嫂先给家里其他人做衣裳,她不着急。

    等回头紧赶慢赶的做完了活计,周芸芸这头也将衣裳样式琢磨出来了,她不单琢磨了衣裳、裤子,还顺道折腾出了一顶毛帽子。墨色土布打底,上头可以缀一圈的淡黄色毛皮,帽子前沿和两边护耳可以放下,当然也可以拉上去,下面还缀着两串小绒球,一看就是那种可爱款式的。

    这也没办法,周芸芸倒是知晓不少成人款式,可配上她如今这个模样也不合适。再一个,去年因着是寒冬,家里的炭倒是没少,她本人也没怎么往外头跑,并不觉得又太冷。倒是今年,瞅着天气是不大冷,却反而因着老待在院子里,险些给冻成了狗。

    帽子是肯定需要的,围脖倒是没必要,因为跟去年一样,周芸芸打算在衣裳领口缀上一圈毛皮。至于毛皮,既可以拆了去年的衣裳,也可以拿今年刚熟的皮子,左右这一年来,胖喵也没少往家里拖东西,哪怕多半成色都不大好,保暖倒是没问题。

    大嫂瞧着稀罕,先帮着周芸芸将棉衣、棉裤给做好了,棉鞋则交给了二嫂子去做,她本人又对着周芸芸画出来的帽子样图,认认真真的将帽子做了出来。等全部完工以后,才去拿料子做自个儿的衣裳。

    周芸芸拿着帽子试了试,还没戴够呢,就只觉得脑门一凉,回头一看,周家阿奶拿了她的帽子凑在眼前仔仔细细的看着。

    “阿奶?”周芸芸本能的有种不详的预感,仿佛以往也有一次,阿奶用这种格外专注的眼神盯着她做出来哄三囡的旋风薯塔,接下来她就过了一个月的悲惨日子。

    “这个挺好,一看就暖和。”周家阿奶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,忽的转身拔腿就走。

    周芸芸都看傻眼了,这算是打劫吗?

    “大嫂,阿奶居然真的把我的帽子抢走了!”周芸芸眼睁睁的看着周家阿奶拿走了自己刚到手还没有焐热的帽子,登时惊得不知晓该怎么办才好。

    倒是大堂嫂抿着嘴笑了笑,道:“大概是拿去给人显摆了,回头就还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也是。”周芸芸只惊讶了不多会儿,之后就一派淡定的看着大堂嫂做衣裳,还时不时的指点一下。譬如大堂嫂有点儿溜肩,可以在肩膀上做点儿文章,再譬如她自个儿做的是半长款的,让大堂嫂可以试试做个长款的显修长。

    姑嫂两个就在堂屋里一边烤着炭盆一边说着闲话,期间周芸芸还去灶间拿了俩红薯埋在炭盆里,没多久就闻着味儿了,等完全熟透了之后,她又拿木条把红薯扒拉出来,跟大堂嫂俩一人一个。

    “回头叫三囡瞧见我俩在吃独食,又该哭鼻子了。”大堂嫂也觉得眼睛酸疼,顺势将衣裳搁在一旁,吃起来烤红薯。

    “叫她自个儿去埋个红薯呗。”周芸芸才不在乎这个,比起三囡那个馋嘴爱哭鬼,她这会儿心里惦记的却是大金的爆米花机。

    前几日大金房里炸了一次,动静倒不是很大,却还是吓到了家里人,尤其是当时正好在隔壁房间的周家大伯娘,据说是吓得她直接瘫在了地上,回头很是训了大金一顿,叫他别在屋里头玩爆竹。可惜,那是不可能的。这不,昨个儿下半晌,大金又小小的炸了一次,亏得当时家里就她和大金两人,才捂住了没让人知晓。

    正这般想着,周芸芸只听得一声巨大的响声,就仿佛在耳边炸了个雷似的,惊得她直接将手上才吃了两口的红薯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一旁的大堂嫂也好不到哪里去,准确的说是更惨,她不止把红薯给丢出去好远,还吓得整个人往后仰,偏她坐的是条凳,一个后仰直接摔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“大、大嫂你没事儿罢?”周芸芸赶紧上前去扶她,见她面色惨白,还得开口安慰,“不怕不怕,估摸着是大金在屋里炸爆竹玩呢。”

    感谢大伯娘给想的好借口,正好方便周芸芸直接拿来一用。

    “天杀的臭小子!都跟你说不准在屋子里玩爆竹,你这是干啥呢?要淘气去外头,别大过年的,把家里给点了!周大金!!”

    大伯娘气急败坏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,紧接着是大金委委屈屈的声音:“我又不是故意的,以后会小心的。”

    “小心个啥?!我倒是要看看,你这些日子到底在鼓捣啥玩意儿!”大伯娘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,却在沉寂了一会儿后,猛地拔高了声调,“这个黑咕隆咚的东西是啥?你还真在家里点火了,你你你……我叫你爹来抽你!”

    堂屋里,周芸芸和大堂嫂面面相觑,半晌,还是大堂嫂先回过神来,伸手轻推了推:“你去外头瞅瞅,别叫大金真被揍了。”

    “放心罢,我阿爹才舍不得揍他。”周芸芸还是坚持先将大堂嫂扶起来坐好,低头格外可惜的看了眼俩面朝下摔得格外惨烈的红薯,略收拾了一下,直接给丢到了猪圈里。最后,才慢悠悠的绕到大金那屋,伸长脖子看了进去。

    大金倒是不委屈了,他只弯腰低头的研究着手里的大炮筒,可惜琢磨了半天仍不得要领,只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周芸芸也没法子,她倒是想帮大金,却完全无从帮起。

    老式大炮手摇爆米花机在她上辈子并不是甚么稀罕物件,事实上她也没少买来吃,或者自个儿带上大米、玉米、年糕片叫人家帮她炸。可惜,她却完全不懂这里头是甚么原理,更别说还要在完全没有模型和数据的情况下对其进行仿照了。

    于她而言,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

    只能祈祷大金自个儿能灵光一现搞定了。

    可惜,大金还没折腾好,大伯娘已经带着人杀回来了:“我说三弟,这要是旁的事儿我也懒得管了,可没得让孩子在屋里点火炸爆竹的,就算没伤到人,点着屋子咋办?三弟,我知晓你宠孩子,可也得管管罢?”

    周家阿爹搓着手,一脸为难的看看屋里的儿子,瞅瞅屋外的闺女,半晌才挤出一句话:“这是咋的了?”

    “没咋,以后我会小心的。”大金连头都没有回,只随口甩出一句话,知晓的还道是在苦心研究,不知晓的还道是随口敷衍呢。

    周芸芸听了这话觉得要糟,刚打算开口圆一圆,却见大伯娘猛地炸了。

    “这还没炸?三天两头的一通闹腾,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?我那屋就在旁边,上次听着就吓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。今个儿呢?我差点儿没直接撞了墙!哎哟,大金,就当是大伯娘求你了,赶紧把那些脏兮兮的东西丢出去,回头我给你买糖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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